2017-05-10

我經歷過的粗糙暴力性平會】林奕含事件後

Lulu Liu【我所經歷過的粗糙而暴力的性平會】林奕含事件之後,有許多人開始在網路上書寫起自己在學期間所受到的性侵或性騷擾經驗,在意料之內的留言如「創作文」、「不好好保護自己」之外,最常出現的是一類「為什麼不報警?為什麼不走學校的性平會程序?」的留言。我理解這是善意地認為大眾眼中公正客觀單位能還給被害者一個公道,畢竟我也曾經深信性平會機制能夠友善的處理事件並開啟雙邊對話,使修復傷痛變的可能。所以我今天想來談談我所經歷過的那次性平會,以及它帶給我的影響和感受。
我在去年曾經尋求國立政治大學身心健康中心的諮商協助,諮商師十分專業且友善地聆聽我的煩惱,但當我談及事件時,一切快速地變調了。我提到事件的經過:我吃了安眠藥以至於意識不清,但恍惚中有一個朋友突然與我性交,我十分抗拒但因為藥物效果並沒有辦法推開他。諮商師馬上停下來說,「這個我沒辦法處理。」然後就去通報學務處,學務處有性平會的負責人來談。學校人員悉知可能有性侵事件時,必須快速通報性平會,並開始啟動性平機制,我剛開始有些許抗拒,但諮商方的人員們告知我這將會是一場舒服的談話,希望我配合,也必須體諒他們的法律責任,於是我便跟一名心理師前往學務處與一名「性平會負責人」談話。
但接下來的談話,對我造成了與事件本身不相上下的傷害。這名聲稱她經手全政治大學性平會事件的專業人士開始詢問我事件的經過。這已經是我在短暫的幾小時內,第三次敘述事件的經過了。而在敘述的過程中,我不斷的哭泣並且表示我需要一點休息,也需要一名我信任的朋友陪伴我,但我的要求被否決了,在會議廳裡,只有一名我剛認識的心理師和這名性平會的老師。我不斷地說明希望能休息一下,但老師堅稱必須在今天內完成程序,強迫我繼續說下去。經過早上的諮商和訊問我已經身心俱疲,並且徹底被隔離於我所信任的人,我在陌生的空間對著陌生的人哭泣,並且持續地被威脅。「你這樣造成我們很大的困擾,為什麼就不肯好好說呢?」老師甚至還直接先入為主地問「你為什麼濫用藥物?」我表明我只有吃一顆安眠藥。她一邊嘆息一邊對我說:「好端端的人為什麼要弄成這樣?」甚至搬出長輩式的訓話:「我現在是以一個母親的身分跟你說話,你這樣讓我很痛心,為什麼要把自己陷入危險呢?」
明白自己已經在崩潰邊緣的我開始想逃離性平會程序,但又同時明白依照法律這已經停不下來了,於是我故意開始宣稱這是一場合意性行為。先不論說出這樣的謊言對當下的我是多大的痛苦,我只明白這是唯一一個讓我從這些言語羞辱中脫困的方法。性平會的承辦人立刻回斥我:「你不想告就會產生更多事件!你不懂保護自己,為什麼要逃避呢?就是因為你這樣的態度,世界上才有性侵犯。」
在斡旋許久後,他們終於同意我找一名朋友來陪伴。由於時間緊迫,我第一時間能聯絡到的是一名我認識許久的社會系學長,但當他趕到現場時,對方又說這個環節不能有第三個人,把他趕出去,他出去以前承辦人還說「為什麼要請男生來,還是男女有別。你對她也不要太過分。在安慰她的時候不要太親密。」最後由於我態度堅決的稱這是一場合意性行為,老師無法繼續對話,長達6小時的偵訊終於結束了。最後她又對學長說「妳是男生要多照顧她啊!男生本來就比較堅強啊!你要理智一點不要趁人之危。」負責全校性平案件的人居然會說出那麼沒有性平意識的話。實在是被氣到理智喪失。又說「奇怪,你跟每個男生都這樣嗎?你確定你們沒有曖昧嗎?你沒有要跟他約會嗎?」 明明知道我的精神狀況沒有很穩定,諮商師卻只是不斷地在一旁打圓場,說老師是出自於關心,在旁邊不辯駁性平會。而這場鬧劇似的會談終於結束了,也摧毀了我對性平會的美好想像。
我明白性平會受制於法律規範,有一定的程序必須依循。但作為一個被害者,我在整個程序中感受到的是孤立、恐懼與質疑。對於說出自己的被害經歷,對任何的被害者來說都是負有壓力且十足痛苦的,但在這些繁複的程序中,被害者的情緒是十分次要的,我所感受到的僅是性平會人員想要快速結案,不想產生任何法律責任的倉促態度。其次,我相信性平會人員一定受過專業的訓練,但經由上述我說的片段中可以清楚的理解到,國立政治大學性平會承辦人的思想仍舊停留在譴責被害者沒有保護自己的層次。不檢討世界上為何處處對女性是危險,而不斷質疑為什麼我要去踩踏那些危險。最後,我所認為一個理想的性騷擾/性侵害處理機制最基本的應該是要把受害者的感受放在檯面上,而不是在逼供中無視被害者的眼淚,試圖快速找到事情的「真相」,而一旁的「專業」諮商人員只負責提供我衛生紙。
這就是我所經歷過的,粗糙而暴力的性平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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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ravzo Jarh(教學醫院臨床心理師督導)怎麼覺得這個跟某校前陣子的事件有點相似...而且,整個程序相當詭異... 雖然屬於法定通報事件,但當事人在不安的狀況下,
要怎麼去面對再度憶起當時的情境? 為什麼不是先考量當事人的情緒安穩。加上被以「審問」「責難」的方式來進行事件的追朔...後面的程序和進行也很詭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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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世穎:學務處的性平會負責人(我以前當過)絕大部分並非心輔專業出身,缺乏考量當事人情緒安穩的專業認知與涵養、敏感度...
不少承辦人,只想趕快把事情處理完卸責吧!(一種別人的小孩死不了的概念)